A Race beyond the Shoes
聽小智研發創辦人黃謙智談談他的 Nike VISION-AIRS 聯名合作
_Interview by SamDeng
_Photo by Uliz
專訪當天,我們約在小智研發的基地碰面,那是一個隱身在車水馬龍的台北市區裡,近乎不真實的存在,台北最熱鬧的市中心怎麼會有這樣的「工廠」存在?你可以知道地址,但是沒人帶路大概是不得其門而入;在我抵達的那個下午,門口停了一台在充電的電動車,推開大門裡頭有手繪的黑板(這兒不是咖啡店),在各式儀表之間有敲敲打打的聲音(但是旁邊牆上掛著的是座籃球框),而今天專訪的主角 — 小智研發的創辦人黃謙智 (Arthur Huang) — 手拿著造型特殊的咖啡杯迎接我們,據說這杯子也是自己製作的,但是,咦!怎麼咖啡杯的模樣跟隔間牆的磚塊一樣!
推動 Farm to Table 運動的紐約主廚 Dan Barber 曾說過「當你追求極致的美味,你其實在找的是最好的食材,而最好的食材來自最棒的農夫」,專訪過程裡,這句話不斷在我腦中響起。Nike,這個世界運動產業的龍頭,毫無疑問地總是在追尋極致的球鞋設計,這漫長的開發裡也是一趟趟對於球鞋物料的探索,而其中一部分最好的「食材」就來自今日專訪的主角 — 源自臺灣的小智研發 Miniwiz。
「我們與Nike的合作一直以來就是在探索關於回收物料的使用」小智研發的創辦人黃智謙向我們解釋,在 Flyknit 這個開啟編織面料無限可能的濫觴裡頭,小智研發是 Nike 的關鍵合作夥伴之一,從幕後提供 PET 材質如何回收再利用於消費產品的技術協助,也在世界協助搭建 Feather Pavilion 空間來推廣 Flyknit 這項技術,「我不敢說每一雙都是百分之百使用回收物料製作,但是有幾雙 Flyknit 鞋款的確使用全回收的材料所製作」黃謙智謹慎地補充道;而在 Flyknit 之外,Miniwiz 小智研發與 Nike 的合作也跨足其他領域,像是在前瞻的 NikeLab 頂級店鋪之中,簡潔流線的室內裝潢與零售空間就是小智研發的代表作,像是運用來自稻殼的 Rice nanoscilica 所強化的 Ricefold、或是使用 Nike 鞋款再製的 ReGrind 物料都是來自 Miniwiz 的技術,創造出後消費產物的再循環。
在這無止境的環保議題裡頭,黃謙智眉頭一皺,難掩對於環保議題的空轉感到不耐。
「你要重視環境可以,但是請做到,請拿出解決方案。」
這些年裡頭,他不斷在各個層面的議題去找尋 post-comsumer (消費後的回收材質)切入的空間,「你知道嗎?美國的回收比率已經好幾年維持在34%這個數字上,但是在回收比率無法上升的問題之外,更讓人感到惶恐的是在新製產品像是鞋類、汽車、電器之中,使用回收材料的比率是低到驚人的0.05%,回收的資源無法妥善地回到這個系統的循環之中,只是被拿去掩埋或是燒掉,這讓我們非常的著急跟生氣。」眼神發亮的黃謙智繼續說「現在每個人都把環保掛在嘴邊,要救地球、要救海洋,但是方向錯誤的話,是不會解決真正的問題。」生產流行與回收垃圾可能只是一線之間,關鍵在於找到並落實循環的途徑,「從垃圾裡去創業最性感」黃謙智在 2013 年時接受天下雜誌的專訪裡就提到過這個想法。
Air Bagging
身為一位重度的 Air Max 愛好者,跟許多人一樣成長於球鞋興起的九十年代的 Arthur Huang 說「在材料及設計上合作這麼久,我沒有想到過會跟 Nike 推出聯名」,包含2012年發表的 Flyknit 編織鞋面以及在紐約、倫敦與上海等地的 NikeLab 空間之中,黃謙智早已經是 Nike 合作夥伴裡頭具有高知名度的一位,但是即使是與 Marc Newson、Ricardo Tisci 兩位設計大腕一同推出 Air Max 活動中的 VISION-AIRS 頂級聯名企劃,黃謙智仍然覺得自己沒有想過要走向幕前,這個想法在這次聯名合作初期已經決定 —「對我來說,Nike 的 Air Max 鞋子本身就是經典是傳奇,在收到這個合作的邀請的時候,我們就決定不去對鞋款做更動,而是思考自己可以怎麼樣在這個聯名之中發聲。」黃謙智回憶起在一年多前開始這次聯名合作時的想法「因為 Nike 最擅長的部份就是鞋子,在這次的 VISION-AIRS 聯名裡頭我們就想要做的是利用這個機會去講環保再製的故事;我們對於鞋子的設計上面,唯一堅持的部份就是『簡單、經典』,材料上頭我把小智研發一貫的風格放進去,讓裝飾性的素材、顏色都降到最低,黑色的鞋款與淺色、透明的鞋盒放在一起,一起去講這個關於回收再利用的故事。」
知名的 IDEO 設計公司在尋找創意時會試著將設計的名字轉為動詞去思考,像是 cell phone 轉變成 cell phoning,而對我來說,黃謙智這次的合作就像是把 AirBag 以 Air Bagging 的概念去實踐,在這樣的題目之下,黃謙智的 Nike VISION-AIRS 聯名企劃不僅僅只是一個靜態的包裝。
「我曾經跟香港的球鞋收藏家聊過,感受到收藏家們對於鞋盒的重視,但同時也了解到,鞋盒其實是收藏中相當不容易保存的一環,十分容易受損,不通風的密閉環境也容易造成問題。」於是,黃謙智以 Air Max 1 為模型去打造出了這個 AirBag 鞋盒,藉由中間預留的結構,除了是一個能夠容納尺寸從 US5.5 到 US13 的鞋盒,盒子本身就是一個能夠荷重的層架單元;運送本身也得以簡化,不管是多種攜帶單個鞋盒的方式或是整批貨櫃運送與入倉,Arthur Huang 的這個 “AirBag” 被設計成能夠承受十二層鞋款(加鞋盒)的強度,是是遠超過普通鞋盒功能的「超級鞋盒」。
「我們跟許多 Nike 店鋪合作過,在合作的過程裡會見到他們進出貨的過程裡,在貨架間的運送過程裡頭,能夠運送的方式相當受限於鞋盒的設計,一個店員最多就是抱四、五個鞋盒,堆疊的高度不能超過眼睛的高度,而 AirBag 的設計中,利用預留孔洞的部份,可以用繩子去提供水平側向的搬運方式」黃謙智笑說「雖然看起來很像在賣水果」
小智研發的團隊來來回回打造了數十個原型,讓這次鞋盒從概念能夠實現,黃謙智用「把 Air Max 的結構給外放出來」來描述最後的 AirBag 成品。
不斷地灌注自己的見解來拉出聯名合作的面貌,「希望可以回收使用過後的東西」理念在小智與 Nike 的合作之中被不斷提到,在由小智研發所負責開發與製作的 AirBag 鞋盒是百分之百的回收PP材質,黃謙智提到「而PP本身就是一種最低碳的材料,也最不毒的材料,也因此包含醫療器具、食物包裝、7-11可以微波的包裝都是PP」,除了材質環保,在整個系統上小智也強調要環保,讓回收的 PP 材質進入單一的模具裡頭,在兩百五十度的高溫環境下經過二十秒的成型時間,用精簡的一個製程讓鞋盒誕生,從每一個細節去讓鞋款運送及包裝的過程中達到最低碳的目標。
AirBag 鞋盒也呼應了 Air Max 氣墊從生活周圍隨處可見的素材去製作功能產品的理念,Air Max 鞋款讓空氣化身為緩震材料,而 AirBag 讓生活周圍隨處可見的材料回收,藉由設計轉化成具有功能的包裝材,「我們希望能夠在 AirBag 中顯現、去露出這個盒子的內容物」黃謙智補充說「我們都從當地回收在地的材料,然後去進行 post-consumer 的生產,這一次聯名裡的 AirBag 鞋盒真的是讓台灣的資源回收去到了全世界。另外,這個成型的技術是源自臺灣的製鞋產業,從這個連結,AirBag 鞋盒再一次地扣回了鞋子本身。」
Vote for Vision, Vote for Future
關於這個鞋盒我們問了「未來的可能性在哪邊?」黃謙智回答說「我真的不知道…我們可以肯定地說這個包裝系統很特別,可以幫地球減少很多碳排放量,但是未來充滿了變數,有蠻多事情我還真的不能跟你說,我只能告訴你,Nike 十分重視這樣的合作,我們把 coolness 給釋放出來,創造出更多可能。」
這個用了180個咖啡杯的回杯蓋完成的鞋盒向世人展示了關於未來的鞋盒可能,我們也很好奇黃謙智對於極具「近未來」感的 NikeVaporMax 鞋款又有什麼樣的看法。
「Nike VaporMax 絕對是 Holy-Grail」
從一個參與過這麼久的鞋子的人,Holy-Grail(聖杯、夢幻逸品的意思)應該就是能更給予一雙鞋子的最高評價了,「還記得我先前跟 Mark Parker (Nike品牌CEO)在香港碰面時,他不斷地跟我聊關於 VaporMax 的事情,我可以充分感受到他在二十年前製作 Air Max 鞋款時,受限於科技與技術而無法突破的的困境,那麼終於在經過三十年的R&D之後,在 VaporMax 鞋款上圓夢。」
「Nike VaporMax 真的很難做!」黃謙智繼續提到「如果只是做好看的那很簡單,但是他的 performance spec 是很瘋狂的,是要讓你每天跑步去穿的,很猛的 specification。我可以告訴你,我一定會自己花錢去買這雙鞋,我是 Air Max 的重度愛好者 VaporMax 某種程度上重燃了我從 Air Max 97 之後的那種激動的熱情。」
從小智研發最熟悉的材質來說,VaporMax 使用的兩個材料主要是 PET 以及 TPU,「以往為了功能的需求我們必須層層疊疊不斷貼上功能性的材料,而在 VaporMax 身上,可以說幾乎所有的東西都是單材質的單層組成」而這對於材料來說是嚴酷的考驗,每個環節都沒有偷懶的空間。
「我想,VaporMax 把 Air Max 做『真』了」黃謙智說。
VaporMax 的氣墊裡面沒有支架,像氣球一樣在腳下,除了驚人的外觀,讓黃謙智更興奮的是鞋款所使用的材料 — TPU 是具有很高回收可能,而 PET 甚至可以做到全回收,所以這雙鞋款不只是在結構上推翻了以往對於發泡材料的仰賴,藉以避免在生產過程中產生不必要的揮發氣體,更重要的是「我們往全回收、全circular的鞋子的方向的邁進」黃謙智提到「如果能夠有預知能力,我對於未來的球鞋的希望就是見到的就是 Single Material 的單一材質的年代來臨,未來一定可能有百分之百可回收的材料 可以達到很高端的 Performance 要求,唯有如此才能夠進一步達到永續的消費」
希望消費者醒過來,當消費者知道怎麼去評斷什麼是好東西,什麼是很酷的東西,消費者最終,你們的購買就是一個投票,願意與否「你會要花$250買一雙 Arthur Huang 設計的鞋子?我想我一定不要,他是誰呀?但是如果你在乎的是環保,是點示了一個未來永續的可能,我覺得我會希望你能夠去支持這個想法,這一次的合作是讓消費者能夠擁有另外一個品味的機會,我自己所喜歡的東西(鞋子),如何跟大家的生活產生關連,那就是我想說的,關於未來的 Vision。」
訪問尾聲,黃智謙脫下他的腕錶說「這個錶我在德國找到,他本來是個懷錶但是經由改造,我幫他放上了NATO錶帶、重新車了一個錶殼,150年的工藝得到延續。」
機械錶滴答滴答的聲音,讓人想到《黑色追緝令(Pulp Fiction)》裡,布魯斯威利極度珍惜的那隻錶;在這部黑色幽默犯罪片中,用出乎意料的時序結構極度惡搞,貫穿片中三章節的約翰·屈服塔飾演一名殺手,沒來由地在影片的第二段就掛掉,然後若無其事地在第三段「復活」起來,繼續跟山謬·傑克遜一邊大談神學一邊清洗汽車後座的腦漿,率性的大導用非線性的敘事手法(連時間都懶得註明)搞得人一頭霧水,卻也在電影結束後,逼得你腦中不斷浮現細節想找出來龍去脈,先別提合不合理,但若約翰·屈服塔真能成功「復活」,那麼電影就成了一個循環,可以不斷地播下去,也可以繼續跟美艷的鄔瑪·舒曼調情了。
環保跟音樂、運動、流行相比較是個不容易討好的題目,但若是加入了對的設計,讓環保成為功能,那麼回收也可以很性感,不過真的需要大家多出點力,讓環保的材料能復活,整個故事才可以不斷地說下去。